林生

Chapter 10 重复记号，历历在目







20岁的实习医生安迷修，遭遇了雷狮这一祸害，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。



医患关系中，医生通常是主导和强势的那一方，然而，普世大道理放在雷狮身上，便行不通了——雷狮可能对安迷修做出点什么事情来，而安迷修自己呢，兴许头脑一发昏，丢盔弃甲地从了雷狮——不开玩笑，雷狮这个人拥有常人所不及的力量，让安迷修波澜不惊的内心，倏忽间一阵又一阵的心悸。



可，即使打死安迷修，他也不会告诉雷狮自己的感觉，这不仅是医疗伦理的原则问题，更涉及安迷修未来的人生方向。他从没想过，自己一朝醒来，发现自己蹲在柜子里——还是雷狮将他塞进去的——二十岁的安迷修，完全不想承认这一点。





“前些天，someone, 雷狮singer 过来会诊，他的唱片公司事后询问，雷狮有没有……”这位留过洋的心理医生，嘴里一半英文一半中文，听得人很是难受，他做了抽烟、注射的动作，“use drug……”



“根据血检报告，雷狮应该没有嗑药。”实习医生安迷修整理着病人的档案，提及雷狮，他特地附加上自己的看法，“雷狮的视听障碍，只有心理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会出现。不是必须动刀子、长期服药的精神疾病——只是轻微的精神障碍。”



“We are all psychosis.”假洋鬼子医生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，接着又不正经起来，“我以为，singer只会check自己有没有得HIV之类的STD……”



安迷修刚想说明，不是每个歌手都纸醉金迷，生活腐/化/糜/烂，然而，那假洋鬼子医生又补充道：“北京三里屯的酒吧，全是等待歌手幸临的groupies，雷狮应该也会去哪儿泡吧？groupies这个词中文怎么speak？”



“果儿，果肉皮。”



安迷修的动作放缓，由于心不在焉，他的手指被档案纸划伤，所幸，指腹的血痕微不可闻。



“对对，就是这个！”假洋鬼子医生得意道，“他们都是这样的！你看，唱片公司的人，got sick，也不敢到医院会诊——医院人多嘛！STD之类的疾病传出去多不好！挂号我们这里psychological treatment institutions 听上去就顺耳多了！他们全是unbelievable filths！”





“医生，有没有人告诉过你，说话一半中文一半英文，汉语夹着英文单词，听着很难受？”安迷修嘬了嘬指尖，说道，“好像是一个忘记了母语语法，讲英文磕碜、又不流畅的人，急于卖弄自己知道的少量英文单词——您不是这种情况吧？那么，请您好好说话。”



“You！你——！”假洋鬼子医生瞪大了眼睛，表情夸张地指着安迷修，欲言又止。



打自这次对话后，这位海归医生就极少使用中英掺半的长句，折磨无辜的听众了——相对的，安迷修的会诊实习也没拿到甲等的成绩——安迷修想，实习成绩不理想，多少和这次直言不讳有些关系。

一码归一码，学习工作是一回事，感情上的邂逅，又是安迷修犯难的另一件事。



小医生的感情履历一片空白，虽说他的专业是心理诊疗，人的情感、心理状态、精神疾病林林总总，在医书上读了个大半，但终究是纸上谈兵。事关自己，他就很难用超然的态度判断。



始料未及的，雷狮这个看上去就很不耐烦的人，竟然有那么一丝长性，得了安迷修的手机号码，时不时发短信问候，偶有窝心的只言片语——雷狮的追求似乎十分正式，好像此人真的动了真心。

安迷修仔细翻看他发来的各种短信，语气暧昧玩味，格式却透露出作者受过良好的家教，即兴发挥的行文处处洋溢着才气——每一个字，每一个标点，都告诉安迷修——抛去“娱乐圈歌手”的身份，雷狮就是一名年轻的、有才华的、漂亮的十九岁少年。



说来有些不好意思，安迷修最先看中的，就是雷狮“好看”——雷狮的美貌，是在八万人体育馆、超大的LED显示屏上，开三小时演唱会，汗流浃背，依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“好看”——这种万里挑一的俊俏，试问有谁能拒绝。

但是，他们的发展，一开始磨磨蹭蹭的。



因为大家都说娱乐圈杂乱，安迷修便瞻前顾后，生怕一不小心，着了情场老手的套路。



因为总有人提歌手和果肉皮的龌龊，安迷修有空就研究雷狮发给自己的短信，是否属于群发，是否存在人物称谓的错误。



因为雷狮太过英俊，出道时归类为令小姑娘脸红心跳的高颜值偶像，安迷修时常跑去书报亭，琢磨着要不要买一本印着跨页相片的杂志——可是，雷狮的封面照总是刊登在《Boyfriend as yours》这类女性刊物上，安医生的思想激烈挣扎着——买了gay里gay气，不买可能后悔……最后，他踌躇太久，说话支支吾吾的，书报亭老板打量安迷修的眼神，宛若在看一个智障。





他也喜欢上了他，可医学诊断不了心之所属——没有化验报告单出炉，安迷修依然毫无“自己已经恋爱”的自觉。



实习期过后，小医生返校上课，一天到晚，浑浑噩噩，心思全在手机上——雷狮发短信来没有？雷狮的短信写了什么？自己该怎么回复雷狮？





雷狮那边没有上帝视角，他可不知道安迷修在柜门边徘徊。见安迷修的反馈甚微，他没办法了，跑到届时正红火的天涯论坛发求助贴，愣是没一个有用的建议。





某天，在录音室，录制完一首情歌的原声，音乐监制调侃雷狮“这是哄第几任女朋友的情歌啊？”仍是处男的雷狮心一横，走出录音室，当即打了一通电话给安迷修：



“喂，安迷修吗？我是雷狮。”



“嗯，嗯……我是，雷狮，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


“没事，我就不能打电话给你？”雷狮为之气结。



“可以啊，但是，没事找事，说明你很闲吧……”安迷修老实地陈述事实。



“够了！”雷狮没好气地说，“我只问你一句，你对我什么感觉？”



刹那间，千万思绪汇入安迷修的心间，感性的、理性的、爱慕的、隐忍的、克制的……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：



“雷狮，你是个好人。”





雷狮暴怒。



羞辱人也不带这样的！谁也不能用“好人”一词来羞辱他雷狮！



“啊——啊——！”电话那头的安迷修意识到自己口误，便纠正道，“不不，雷狮，你肯定不是好人啦，即使礼崩乐坏、道德退化，你也算不上好人。”



这和他前面的话自相矛盾，雷狮刚想出言讥讽，只听电话那头的安迷修说道：“我的意思是——你对我而言，已经够好了。”



安迷修同志，终于一脚踹开了自己的柜门。







未完待续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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