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生

Chapter09 还原记号，一切照旧

 

 

 

安迷修平素不关心娱乐圈大大小小的新闻，微博的腥风血雨，距离他相当遥远——纵然网络上他被雷狮的粉丝骂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，但现实生活中，网友们的恶言泼语并未影响到安迷修的生活——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出闹剧上演，照常吃吃睡睡，上班回家两点一线。

 

然而，网络暴力可不是说着玩儿的，雷狮的激进粉丝们迅速组成了一个“爆破攻坚小组”，翻阅十年前的音乐杂志，一字一句地查雷狮的访谈，网络上匿名的业界人士编撰的小道消息也不放过，发誓一定要揪出雷狮当年追求的那个医生——“革他的职，揭他的底”，她们杀气腾腾地呐喊着口号，大有哪吒虐杀龙王三太子时“抽你的筋、扒你的皮”的气势。

 

 

雷狮的公关团队犯了愁，本来祸水东引，黑锅丢到安迷修身上，没有损害雷狮的名誉，对于公关而言是天大的好事——然则，安迷修曾经是他们的老板娘，重新扶正是预定之内的计划，当下图一时安宁，往后雷爸爸宣言复婚了怎么办？

 

届时他们告知媒体“雷狮的结婚对象是圈外人”——狂热粉丝怎会善罢甘休，可以预见未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、一地鸡毛。

 

工作室并非没做过努力，他们彻查了狂热粉丝们的路由器地址，喊打喊杀的粉丝多达五十多人，皆为家庭和个人IP，竟没有资本力量的搅局。

 

工作室和公关团队感叹雷狮魅力无穷大的同时，说道：“这帮小姑娘，若是把这精力花在学习上，早就考上清华北大了。”

 

既然是粉丝们自动自发的行为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头作梗，工作室反而不容易控制。

总不见得挨个黑进粉丝们的账户，或者拿话筒当街澄清：“雷狮当年真想泡那医生，医生是无辜的！”。

 

 

可怕的毒唯粉丝群，雷狮的团队插了眼线，眼看她们一点点挖出当年的蛛丝马迹，拼接、还原出当年的完整脉络，不得不说，粉丝挖正主猛料的水准堪比克格勃查案，靠零碎的线索，生拉活扯，大致也清算出一个真相。

 

有人收藏了十年前的音乐杂志，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“雷狮患有轻微的视听障碍”，于是，群内便有从业娱乐行业的粉丝追踪，十年前雷狮签约的经纪公司究竟和哪家医院挂钩。

 

图穷匕见，最后她们连雷狮就诊的并非医院的精神科，而是心理诊疗机构，也一并人肉了出来——眼见安迷修的身份即将曝光，行医诊疗资格即将不保——

 

这时，一路高歌、无坚不摧的她们遭遇了瓶颈。

 

 

那家心理咨询诊疗所，几年前已经拆迁。

 

想当初，雷狮硬撩安迷修，用马克笔写下手机号码的折叠桌，现今都不知道流落了到何方，害得雷狮总是接到“无痛人流”的求助电话——心理诊疗所的纸质档案就更不必说，拆迁的时候早就被心理医生们各自带走，转移到新就职的医疗机构去了。

 

二十一世纪初，医疗系统未曾统一联网，心理咨询所的也不像如今的大小医院，建设了各自的官网，挂出医生们的头像和头衔，明示大众。

 

纸质档案是当时最重要的信息保留方式。个人医疗档案的信息绝不可能轻易泄露，粉丝再神通广大，干涉地方医院的保密措施也是无能为力。

 

若要追查，当年那一所心理咨询机构的医生们究竟有谁，那便是难上加难——除非正主雷狮拿出他的病历卡，不然，激进的粉丝们得一个一个排查所有的市内心理医生履历——就算这样，她们依旧抓不出安迷修，因为安迷修当年只是一名实习生，雷狮挂号，挂的也不是安迷修的会诊。

 

 

雷狮的粉丝们不甘心，人肉群带头的女孩儿，甚至联络了营销号，将她们追根溯源的过程统统放出来，声嘶力竭地呼吁：

 

“雷狮！！雷爸爸！！你醒了吗？！！你要治病，那是应该的！但是，你不可以拿我们的钱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！我们为你花钱，我们为你应援，我们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啊！你听听我们的建议吧——！告诉我们那个医生的名字，让我们惩戒他——！”

 

 

公关团队、雷狮工作室的工作人员，看了这段话笑得不可抑制。

 

 

“雷总，你说怎么办？”公关领队展示给雷狮这段粉丝可怖的人肉过程和“呐喊”，问道，“这群人真会来事儿——您说，怎么处置？”

 

倘若雷狮属于立人设的偶像一派，那么“宠粉”是必须的，偶像的团队势必利用粉丝对偶像盲目的崇拜、不求回报的喜欢，去创造团队想要的利益——可雷狮不是，他已然发迹，作为经纪公司的实际大股东，立人设的小偶像们正在为他打工呢——他何须摧眉折腰。

 

见了粉丝的“倾情告白”，雷狮轻哼一声，说道：“自以为是。惩戒？凭什么？你们直接报网警，以‘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’刑事起诉——我知道，她们没查出安迷修这个人，也判不了什么罪，但是，太恶心人了。”

 

说罢，他起身，离开了工作室。差使经纪人开车，他前去寻安迷修。

 

抵达府邸，大约傍晚七点左右，安迷修依然下班有一段时间。雷狮进门的时候，只听见后院放着舒伯特的音乐，玄关处的安迷修扛着一把铲子，拖着一袋化肥，浑身脏兮兮的，宛如进城打工的务农者。

 

“安迷修你个傻叉，脏死了，洗澡去。”雷狮拍了一下对方后脑勺，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
 

“不了不了。”安迷修放下铲子和化肥，摆手拒绝，“你什么心思，我还领悟不出吗？洗着洗着，哪儿都湿了。可惜，你床/伴不愿意来见你——他想独善其身了。”

 

“哦？”雷狮挑眉，站在玄关，交叉双臂放于胸前，等着安迷修的下文。

 

“雷狮，你没处理好我们的事情——”安迷修沾满泥垢的手，摸向裤子口袋，掏出手机，欲点开微博，却因手指黏着泥土，点不开微博的图标。

 

“得了吧，离休老干部安迷修玩起微博了？”雷狮一把夺过手机，“社交媒体上道听途说的消息，你也信？粉丝一向如此，得了风就是雨，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
 

“……以前，我决心和你结婚的时候，就想象过自己的身份被扒出来的那一天。”安迷修说，“那时，你并不是如今地位不可撼动的大佬，那时的我就想，雷狮你是不能保护我的——但不要紧，我和你结婚，是想和你共度此生，并不需要你单方面保护我。”

 

“安迷修你瞎操什么心？我们这边已经报了网警，你在医疗体制内，她们也扒不出你。”雷狮将手机塞回安迷修的口袋，拖着他去盥洗室洗手，“我全部处理好了。”

 

“没有，雷狮，你没有一件事准备周全的。”安迷修挣脱开雷狮的桎梏，说道，“当初我们为什么离婚？”

 

“是因为雷狮你说，和我在一起，写不出动听的歌曲，分开，反倒思念起来——我当时没戳破你的谎言——相爱是不会让灵感枯竭的，安定的感情亦可以激发创作欲。作为心理医生，我十分清楚这一点。”

 

“雷狮，你的视听障碍消失了，那是好事——它给予你独特的世界观，但它不是你创作的根本，你的音乐才能才是。”

 

雷狮两眼死盯着安迷修，道：“但是，那时的我，真的是一个音乐符都挤不出来了。”

 

安迷修想捧住雷狮的脸庞，用亲密的动作稳定住雷狮的情绪，但他的手沾满了泥，只得靠近一些，轻声说道：

 

“雷狮，你感到我的存在，入侵了你的意识和精神秩序。于是，你的潜意识奋起反抗。”

 

“雷狮是一个不会被支配的人，他潜意识会远远地踢开，一切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力量。”

 

安迷修神伤地说道：

“所以我们无法在一起，因为秩序和混沌不能相容。”

 

 

未完待续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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