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生

随遇而安的人

【雷安】永昼未央(下)现代社会,患者paro

第一人称叙事,以旁人的角度叙述雷安的爱情。大Boss雷总照顾生病的安仔,总体而言是个感性的、讲述抑郁症(有一定的真实性)的故事。

 

(上)点这里

 

正文

 

 

安迷修说,现实世界对他而言,即永昼。

 

明明没有什么特别悲伤的事,然而,知觉向外延伸、痛苦仿佛在扩张,白昼的意象摧折他的求生欲,使他身心俱疲。

 

他需要黑夜降临——真正的黑夜,不仅赐予我们醒来的力量,更是肉体在释放。

 

我详实地记录下抑郁症患者的病情,整理成医疗记录,挑了几条重点,报告给病人家属:

 

“安迷修先生的抑郁症复发,不是心因疾病,而是器质性病变。”递上新一期的化验报告,我说道,“发作契机仅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,药物治疗可以改善……”

 

“好,放在桌上吧。”雷狮打断了我的话,连假装瞥一眼报告、表现出些许的关心,他也吝啬给予,“能减轻他的痛苦,那就行了。这个月给你加奖金。”

 

我确实想赚钱,但这时候听见“奖金”一词,我并不高兴。

 

作为一个有同理心的医生,比起拿奖金,我更愿意和他长谈安迷修的病情,讨论今后该怎么治疗,讲述下一步的打算。

 

频繁的上门会诊,一次又一次的见面,雷狮令我失望透顶,不是他人在公司、处于失联的状态,就是宁愿坐在豪宅大厅看电视,潦草地打一声招呼应付医生。

 

他依旧像一只大猫,居高临下地睥睨,风轻云淡地带过重要的话题。

 

初次见面,他这样高屋建瓴的姿态尚可理解,毕竟,他是一位优雅讲究的青年才俊。现如今,雷狮还端出一副架子,我的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。

 

行医多年,邂逅过数以百计的病患家属,在漫长的康复路上、不堪重负、亲情散尽的夫妻比比皆是,老实说,单凭雷狮花的钱来看,他已经十分不错了——可是,他的爱人是安迷修,我遇到的所有病患中,秉性最好的那一个——安迷修值得最好的呵护,而不是一位把一切都丢给医生、借口“工作很忙”的伴侣。

 

纵使怨气颇多,但是,归根结底,我并不能为安迷修的人生负责,雷狮才是那个陪他到最后的人。咽下抱怨,闭紧嘴巴,行程照旧,一周会诊四次,支持疗法结束,我将花花绿绿的药丸、胶囊倒在桌上,督促安迷修一片一片地吃下去。

 

抗抑郁症药物,不可避免的有副作用。安迷修一直服用氟西丁和氟伏沙明,意识昏昏沉沉、精神萎靡,语速缓慢,即使如此,依然常常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。

 

“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。”安迷修背靠软包墙,他必须站立方能保持清醒,“有时候你说话,我要想半天,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 

“药物作用而已,哪天你痊愈了,保证说话妙语连珠、口若悬河。”我赶紧把错归咎到药物上去,以免他自我厌弃,“抗抑郁药物都有镇静剂成分,你想睡觉、没精神,很正常的。”

 

——我犯了错,弥天大错。

我没听出安迷修话语里隐藏的含义。

 

收拾医药箱、整理好病例,我走出屋子,经过客厅,只见雷狮径直冲向安迷修的房间——他撞开我,又停下,示意:“和我一起过去!”

 

撞开安迷修的房门,我惊呆了,两分钟不到,之前好端端的安迷修,现在地板上蜷缩着,药片吐了一地。雷狮跑到他身边,将安迷修从地上拎起来:“哪里受伤了?!”

 

“雷狮你悠着点!安迷修他……”

 

雷狮根本不听我说话,撩起安迷修的白衬衫,检查他身体有无受到伤害,动作熟练得让我这个旁观者脸红。

 

“没事,雷狮……”被四肢摆弄着的安迷修有气无力地说道,“我不是要自杀……咳咳!咳咳!”

 

稍后,待三人的情绪平静一些,雷狮捏了捏安迷修的脸颊,柔声询问安迷修想做什么。他们一字一句地对质,我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。

 

方才,我一走出门,安迷修就往躺椅的扶手上撞,用力捶自己的腹部,想吐掉咽下的药剂,在实时监控摄像上见证这一切的雷狮,立刻往安迷修这边赶。

 

难怪,雷狮从不和我聊医疗进度,老是待在客厅——估计他通过客厅液晶电视上的监控录像,全权掌握了所有支持治疗的内容。

 

 

“我没有想寻死,我只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,什么都做不到,说话又笨。”安迷修闭着眼,刚才那一出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能,加之呕吐过,嗓音低沉沙哑,仿佛一个随时准备入梦的人。

 

我的错——我不该当着病人的面,指出药物的副作用,那令患者心生抵触。是药三分毒,一般人想想也就过去了,但抑郁症患者无法忍受,他的生活已经一团乱,我居然告诉他,你服用的药物,是日常行事钝感的源头——病人会采取极端的方式摆脱它。

 

雷狮将安迷修抱在怀里,下巴蹭着安迷修的头发,动作亲昵,说话却不留情面:“不能忍受这样的自己?这和自杀发言有区别吗?”

 

“安迷修他只想吐掉药。”我打圆场,“他希望自己的情况变得更好。”

 

雷狮凑在安迷修耳边,几乎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道:“吐掉药,你的病情也不会好转。”

 

安迷修摇头:“……我想念我自己,想念曾经健康的自己。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,我便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了。”

 

他的头垂得很低,无地自容,多数抑郁症患者都这样,做了傻事,等回过神来,无可抑制地更加讨厌自己。

 

恶性循环,他的病永远不会好转,我欲添补一句有技术含量的安慰,雷狮发话了:“是啊,我也怀念以前的你。”

 

肯定病人消极的想法,无疑助长陪护难度,我正要阻止,雷狮又说道:“但,以前的你也很难相处。头一次我们俩相遇,两个人打起来了——记得吗?”

 

安迷修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一点笑意,看样子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。

 

“两人平手,我没打赢,过后,心有不甘只想把你拖出来揍一顿。但,又有同等程度的喜悦,一个人集中了我的那么强烈的爱与恨,这种表里一体的感觉,还是头一次体会——然后,我便意识到,自己正在恋爱。”

 

雷狮亲了亲安迷修的额头,放开他:“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是个大麻烦,事到如今,习以为常了。无妨,尽管来,我怕你不成?”

 

接着,安迷修的房门被打开,女仆端着扫把、拖布、簸箕走进来清理一地狼藉。

 

我突然意识到,安迷修上一次康复,一定离不开雷狮的努力,雷狮之所以不和我交流,或许是因为,他已经有上一回的经验。

他们已经具备了共通对抗疾病侵蚀的勇气,其实,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三道四。

 

鉴于安迷修今天做出了自残行为,雷狮请我留宿一晚察验,明早再走。

 

晚上十点,客厅隐隐约约传来灯光,我走过去一探究竟,发现客厅的电视尚且开着。

 

雷狮家的电视节目只有一种,那就是安迷修房间的实时监控录像。

 
大屏幕上,两个人依偎在一起。
 

——他在他怀里,酣睡如泥。

 

 

 

全文完

 

 

这里悄悄说一句:

罹患忧郁症,和坚强与否没有关系,切勿尝试所谓的“道德感化”——人家生病了,需要吃药,不想听别人讲道理。

 

文中,安仔抑郁症的病因,属于器质性病变,遗传问题。

 

有雷总的陪伴,配合药物治疗,终有一天会痊愈哒(づ ̄3 ̄)づ╭❤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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